「三水潭出外澳」旅記

「想要返老還童，青春永駐嗎」？很簡單，請來吸「森林牌」的新鮮空氣、走一趟人煙罕至的山林曲徑或是飲一口無汙染的清淨泉水，保證讓你達成心願。

週日的清晨，驅車前往「新店捷運總站」，找尋陳響導電話中指示：『穿橘紅色上衣的楊小姐，與她會合就可以跟著我們到坪林爬山了』。可是晃完、問遍整個新店捷運總站的登山小團體，可就是沒有「楊小姐」這位領隊呢！心中轉過許多念頭，如果無法碰上「楊小姐」的話，就與其他健行小團體的人馬走走市區郊山短程的路線吧。後來「楊小姐」總算準時出現，之後也與其他從台北車站來的山友，在協會的帶領下輾轉搭車進入「黑龍潭」的登山路線。當臨時租來的廂型車沿著錯落有致的茶園盤旋前進時，「優雅、恬靜的茶園風光」是我心中當下的悸動感覺。

　當一夥人赤足危危顫顫、扶老攜幼齊心橫渡橫阻於前的小溪溝，是「猴坑潭」送給大夥好玩的「輕鬆小站」，體驗這樣的健行方式，卻是我未曾有的新奇經驗，心情上有如稚童般的雀躍，縱是我的棉襪已濕透。抵達「灣潭溪」時，森林裡風聲吹奏的節律就是不一樣，尋一處視野開闊的高點，坐看「灣潭溪」迤邐山谷間優雅的曲線身影；看柔風輕拂穿越一排排的針樹林，趕路的噪熱與辛苦，霎時間隨著風的走向，已飄飄然遠去。頭頂上雖還是炎炎夏日的好天氣，但在改變吹向的風裡，蟬噪風涼，我隱約嗅到一點秋天的味道。

　大隊人馬一路前行的林間裡並不安靜，大自然也總會發出不一而足的聲響相伴和，有時是猛禽類低空的盤旋聲、有時是綠繡眼呼朋引伴的搖滾曲，與持續傳來盈耳的溪澗高低音階，構成一闕絕響的「山林交響曲」，一行人有幸置身其中。林間也不時有隨風紛紛飄落的落葉，令人聯想「落英繽紛」的景緻，但我受過科學訓練的思維見此風光竟聯想到「凋落物」，在科學文字中，凋落物被定義為死亡的植物器官，包括葉片、枝條、花、果實及種子等組成，是森林能量流動及養分循環的重要路徑。這樣的凋落物，看起來似乎有些沉重，但若從「自在飛花輕似夢」、「一川煙草，滿城風絮」的角度看，死亡的花、葉或種子便轉換成極具美感的動人畫面了。

　大部分時間大夥兒只是安靜地在幽靜的山林間走路、觀看自然，及聆聽曠野的聲音。我們雖不說話，自然天籟卻不間斷地在耳畔奏響，隨著天光的流轉，我聽見畫眉鳥在風中的對歌、紅冠秧雞穿越溪流濺起的水波以及不知名的昆蟲殷殷呼喚的唧聲。人與人之間，必須熟悉到一定的程度，就不需要言語的累贅而能知悉彼此的心意，也才能自在的沉默相對吧。可是對於如此初次參加的團體，縱是沒有如老友般的心意相契，我們彼此間並未有一般人際疏離的冷漠現象；彼此間流動的氣息應是一種與自然共鳴的心、與萬物共存的心。保持著明白天地大美以及袪除心中過度不安與憂慮的目的，從容不迫的享受大自然給予的一切，所以只需前後相隨、陪伴對方安靜的行走著就行了。

已是許多未有人行的山間岔路，陸續出現考驗著響導與領隊的識圖、攀登山林經驗，而我則可趁此機會，歇腳、觀看大自然。在不甚熟悉的山林裡要認路是需要點技巧的，有人是憑記憶的軌韖h揣測、有人是用抬頭仰望樹叢的空隙、或是用腳去感覺車軸深痕的路況辦認來時路，或是用手觸摸沿途植物的濕潤度來確定方向、、。有人說過在山林裡走路要憑兩條腿的觸覺，光靠眼睛是走不出去的。其實在山林裡迷路是種很好的經驗，至少可以讓人頓悟到大自然的浩瀚無窮，用心的話，還能體會出許多寶貴的「靜思一得」，當然先決條件是沒被嚇暈以及天色未暗。

我的尋常生活中常有這樣接觸大自然的小小幸福，而這些小小的幸福會不時閃亮在如水流逝的日子裡，整個生活品質便顯得開心歡喜了。下山、安抵家門後，依貫例通報關心我的朋友們，他們應可從我滿心愉悅的聲音中，聽出我是如何的喜愛接觸自然這件事情。雖然也會有腳底又是佈滿厚厚的一層繭肉的小小遺憾，但是比起盈滿懷的幸福感覺，以及一夜安眠到天亮的結果，我甘之如飴。

面對著科技文明的後果，現代人們之所以在心靈層面會墮落，是不是因為與大自然的作息脫節了，無緣一沾陽光的滋潤？一個人只要肯心平氣和的聆聽來自心靈深處的吶喊聲、學習朝夕與自然萬物相處之後，人性中的善良、開朗種子可能就在不知不覺中萌芽，讓人對於人類在大自然圈中的定位，有更深刻而正確的體認。的確，每當我意會到體內的「獸性」正一天天的蓬勃發展時，不管是獨自或是加入團體走入山林，聆聽一闕自然樂章，補充心靈的營養，即可導正「靈性」的養分流失殆盡。當可以自我導正、解脫「獸性」的侵蝕，勇敢的跳脫傳統窠臼的認知模式時，所意味的並不是「心靈脫序」的無政府狀態，而是一道組織更嚴密、寬廣的心靈成長空間，而約束的力量就是源自於大自然的接觸。

寫於 2002/09/17 午后